兩人相對無言,卻誰也不肯各退一步。
像是在夜裡的一片野草地上燃起的火。草地沒有激烈的反抗,只是安安靜靜地任由著火舌伸延,卻未曾讓火傷到自己的根基。
火燒得熱烈,蔓延得也快,不一會兒便把整片草地都點燃了,直至燒到了沙地,所有的草都被燃燒殆盡時,火燒無可燒,才漸漸熄滅。
半響後,手機里才緩緩地傳出溫故知的聲音。
「我知道。」
溫故知垂眸淡淡一笑。
「可我就是因為從來都沒有感受過父愛,所以才不希望你最後也變得和我一樣失去自己的父親。」他頓了一下,笑容像是被粘在了他的臉上一樣,嘴角的弧度沒有半分變化,「我也算是個過來人,所以我很清楚,這種感覺有多麼的痛苦,甚至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痊癒。」
「故知」
黃翅搖有些手足無措,明明手機屏幕里展現在她眼前的是那一如既往賞心悅目的笑容,她卻覺得,那個人好像快要哭出來了。
她欲言又止,想說些什麼緩和一下氣氛,但溫故知之前所批評她的話還哽在她心頭未曾消散,以至於一口氣吊在喉嚨里不上不下的,讓兩人之間的氛圍再度僵住。
然而溫故知似乎沒有打算讓這種尷尬繼續下去。在黃翅搖這個角度看著屏幕,他就像是正在面對面直視著她的眼睛一樣,溫柔地低聲說了最後一句話。
「你應該累了吧。好好休息,晚安。」
「故知——」
電話卻早就已經被掛掉了,只剩下那漆黑一片的屏幕。
唉。
黃翅搖將手機隨意扔到一邊,然後整個人跌睡在床上,回想著在視訊通話被掛掉之前溫故知的眼神。
只有對方盯著鏡頭看才會有這種像是正在被對方看著的感覺。也就是說,溫故知在最後連屏幕都不看了。
他果然還是很在意她說的話吧,要不然怎麼連她的樣子也不願意看到了呢?
難道她說的話真的太過分了嗎?
黃翅搖抬起手臂覆在自己的雙眼上,又嘆了一口氣。其實認真想想,用溫故知的父親去反駁他的這一點確實很不應該。這樣一來,反駁就變成了攻擊了。
明明她很清楚父親這個詞對於溫故知來說是一種什麼樣的痛苦,為什麼當時控制不了自己的腦子呢?
大概是因為,父親這個詞,對於她來說,也是另外一種全然不一樣的痛苦吧。
罷了,自己無論如何還是應該去道個歉的。正當黃翅搖想要起身找到自己的手機時,床上突然傳來一陣震動聲,她連忙將手機拿了起來,卻發現並不是溫故知,而是許可可發來的信息。
「如何?一切順利?工具可還稱手?」
黃翅搖在看到這句話時,心情有些複雜,卻也比剛剛好了不少。在她發現怎麼回復也覺得不滿意的時候,想了想,還是乾脆打了個電話給許可可。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只聽見對面先是輕笑一聲,「怎麼?是有好消息要和我分享呢,還是有煩惱想要向我傾訴呀?」
「可可姐,你怎麼這麼聰明?」許可可那怡然自得的語氣讓黃翅搖也跟著放鬆起來,她不禁一笑,「猜得好准哦。」
「那可不,你不想想我是幹什麼的,在這一行可是有不少人認我當老大呢。」
明明是帶著些得意洋洋的自誇的話,聽在黃翅搖耳里卻一點也不會覺得許可可是在自負自傲,反倒覺得她實至名歸,心生艷羨之餘,也十分感激自己能夠遇上這樣溫柔而強大的人。
「所以我特意打電話來感謝神探許可可助我的一臂之力啊。」
其實她並非只靠自己就能掙脫父親的掌控的。如果沒有許可可借給她的工具,她就沒有證據可以指認自己的父親了。
還有三太奶的事。年廿八去三太奶家的時候,她就已經發現了有些不對勁了,所以才發信息給許可可拜託她幫忙查一下,一查才發現三太奶表面上的算命生意實際上就是為人口販子在傳遞消息。但其餘的單靠她自己也沒有辦法繼續查下去,於是她托許可可將這條線索交給了警察局,還在今天通知了派出所的民警們,來個一網打盡。
算是個意外收穫了。
黃翅搖先是將這幾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許可可,雖然語氣不再像剛才與溫故知分享時那麼興奮和激動,但對著許可可再一次講起自己這些天的經歷時,她反而有種慶幸的感覺。
許可可聽完以後,短嘆了一聲。
「翅搖,你真的很厲害。沒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你就已經完成了精神弒父了。」
「弒父?」黃翅搖不由得想起了溫故知說自己將來會後悔的話,有些迷茫地問道,「可可姐也覺得我這樣做很過分嗎?」
「不。」許可可回答得斬釘截鐵,「你做得很好。相信我,如果你沒有完成這一步,你以後也不會有什麼出息了。現在的你就是一個全新的黃翅搖,並且一定會走得更高,更遠。」
說到這裡時,許可可很靈敏地抓到了重點,問黃翅搖:「是誰覺得你這樣做很過分的?」
「是故知他覺得我這樣對自己的父親不太好。」話已至此,黃翅搖忍不住將自己的煩惱也一併對許可可傾訴,說完以後,許可可卻只是講了三個字。
「管他呢。」
「啊?」
許可可理所當然地說道:「你們現在只是談個戀愛而已,想那麼多幹嘛。」
黃翅搖被這出乎意料的回答窒了一下。
就這麼簡單?
「不過,我還是得提醒一下你。」許可可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對於人這種生物來說,有時候共患難反而會比平常相處來得更加容易。患難時能夠不離不棄,互相扶持,但一旦回歸日常時,這段感情反而很容易會被雞毛蒜皮的小事所擊倒。」
「所以,別想太多,接著走下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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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處理得差不多,新年氣氛也散得七七八八了,黃翅搖是時候要回青安了。
想起幾天前聽完許可可的話後,她發了條這樣的信息給溫故知: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的。我只是因為你用「心計」來形容我才一下子就生氣了。你不要不開心,我是真的很在乎你。不過,我依然不後悔自己做出的決定。」
然而溫故知只是回了一句「沒有不開心,我也有錯。」之後,第二天便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一切如常地與她進行著對話,只是再也沒有提及那天晚上兩個人之間的對話了。
黃翅搖也不知道這樣是好還是不好,不過反正也要回青安了,到時候一定要找個機會和溫故知當面講清楚。
臨走前,她緊緊地擁抱住林蔦蘿,悶聲說道:「媽媽,我們要繼續努力向前走哦!」
林蔦蘿同樣回抱住她,鄭重地回答:「好。」
像是當初兩母女拉鉤許諾一樣,但與先前不同的是,接下來的道路充滿的不再是蠻橫多年的荊棘,而是希望。
「哇!阿媽!姐!你們看,是豪
第一百二十六章 回到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