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你不喊,我也早就在這兒了。」
另一隻烏鴉忽然出現在小七身邊,跟它並肩往下方望去,饒有興趣地抖著尾巴,很是興奮,右眼上白毛的眼圈非常顯眼。
小七心裡一沉,忽然展開翅膀往天邊的光幕飛去,但只是下個瞬間,它就已經被黑髮黑袍的青年捏在了左手裡。
「怪不得本體必須要聚合後的序列二過來,」青年用空著的右手捏了捏捲髮絲下的單片眼鏡,水晶鏡片上接連划過幾道反光,他皺緊的眉頭逐漸鬆開,「還真是嚴防死守,『卓婭』連策反分身這點都考慮到了。」
小七甚至沒有再耗費力氣掙扎,它只是安靜地望著這個分身,烏溜溜的眼睛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你說說,如果你不是阿蒙,你還能是誰呢?」
青年增大了施加在手上的力氣,尖頂軟帽的帽檐在臉上投下陰影,因為天空中那些浮動的光流,他眉眼上的陰影也在輕輕搖曳。
烏鴉輕咳了一聲,聲音里充滿笑意:「你猜?」
青年右手衝著烏鴉虛抓一下,一條時之蟲便從它身上飛出來,不斷扭動著卻無法控制自身,被迫落進了青年掌心裡。
「本體難得大度一回,放開了不少權限。」
烏鴉失去生機的軀殼被隨手扔向遠處,青年微笑著攢緊拳頭,當他再攤開手掌的時候,那條時之蟲已經被吸納回收了,連帶著它所有的記憶,一同匯入青年的腦海里。
青年的單片眼鏡上再度划過幾道流光,他嘴邊的笑意更深了。
「小五?小七?有點意思。反正小七就是阿蒙,你也不會介意阿蒙當一下小七吧?」
畢竟「你」已經不復存在了。
黑髮青年的身影扭曲變換,一隻帶著白眼圈的黑烏鴉從天空俯衝而下,撲向正猶豫不決的絕望魔女。
——
「絕望夜鶯」潘娜蒂亞是相當惱火的,她在東區謀劃的災難被人擾亂了,雖然仍然有部分死去的居民,碼頭區和工廠區的劇毒霧霾正源源不斷將絕望反饋給她的魔藥消化進度,但是這比她預想中的災難小了太多倍!
潘娜蒂亞本該藉由這個時機逃往碼頭,趁亂離開,但是卻恰好撞上了這個人——這個破壞她計劃的這個非凡者!
潘娜蒂亞感受不到她身上有多強大的力量,靈性直覺沒有給出任何危險的預感,即使潘娜蒂亞想要殺死街邊一個老人時,他額頭上閃爍的光點也莫名其妙傳出驚悸感,但這個女人身上卻完全不存在這樣的威脅。
這讓潘娜蒂亞懷疑女人只是借用了其他人的力量,她迫切地想摧毀這個女人,折磨她以泄憤,她完全可以認定,天空中流竄的光芒,就是眼前這個年輕女性幹的好事!
她原本是不至於如此魯莽的,但是那個女性身上似乎隱藏著什麼東西,讓潘娜蒂亞感到熟悉的同時也感到憎惡,使她的理智受到了干擾。
艾絲特也不會知道,她之所以迎面撞上這個女人,只是因為在她的挎包里,有一面布滿黑絲、被殘餘惡靈依附的翻蓋鏡。
很偶然的,受害者與兇手以這種方式重逢了,卻互不知情。
潘娜蒂亞用絲線控制住艾絲特後,卻沒有第一時間殺了她,正是因為那些從艾絲特掌心血洞滴落的血珠,隨著它們匯集得越來越多,潘娜蒂亞沒來由得產生了不安。
她甚至發現自己走神了一瞬間,這是極度不合情理的事情。
這樣的警覺越來越重,所以她僵持著動作,沒有直接對這個擾亂她計劃的女人下殺手,而是提高了自身的警惕,越來越多的絲線勒緊在艾絲特的身上,在她喉間縮緊。
「你的血液有問題?還是你本身就有問題?」潘娜蒂亞動起將這個陌生女子帶走的心,她抖了抖手,幾滴血珠被無形的絲線圈起,落入她掌心打轉,被她收進懷中的空錐形小瓶。
潘娜蒂亞打算將其用作詛咒的媒介,即使艾絲特再有能力,也不可能逃出她的掌心,如果不是因為冰霜凝結被偷走了,潘娜蒂亞也不需要這麼麻煩。
艾絲特往上昂了昂頭,看向那綿延出去的光幕,它已經開始消散變淡,只余灰白的霧霾被戳出幾處空洞,讓東區迎來了久違的陽光。
或許就這麼算了,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好疲憊,如果就這樣回歸那條河流,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艾絲特這樣想著,身上的力氣越來越虛弱。
然而,有一道黑影擋住了那陽光,黑色的羽翼躍進了艾絲特的視線,讓她逐漸茫然的瞳孔突然放大。
那是一隻展翅落下的烏鴉。
「小七?」
為什麼它沒走!
艾絲特沒來由地冒出強烈的求生欲,她忍痛微微收攏手掌,淡淡的光芒瞬間浮現在她的掌心,沿著之前滴落的血線蔓延。
嗡鳴聲起,滴落在地面的血液自行凝聚,匯合成一個首尾相接的莫比烏斯環,所有束縛在艾絲特身上的無形絲線開始倒退,沿著伸展時的軌跡縮回。
與此同時,隨著那隻烏鴉飛落,潘娜蒂亞心中的警兆忽然被拉升到了極限。
她的身形忽然一閃而沒,一根木杖處在她原先站立的地方,正因艾絲特腳下散發光芒的血印而不斷往艾絲特的方向靠近,繞著她晃了一圈,正是剛才潘娜蒂亞打量艾絲特時走過的每一步。
潘娜蒂亞本人則出現在幾米外,正當她想要繼續拉開距離徹底逃離這裡的時候,她的腦海中只剩下一片空白,所有的想法和念頭都消失了。
艾絲特周圍的景象出現了奇怪的塌縮,仿佛有人打翻了顏料桶卻又瞬間將混合的色塊抹去,留下一處怪異的穿刺點,讓那範圍狹窄的時間回溯瞬間破裂,但糾纏著她的無形絲線已經全部消失了。
艾絲特的左手掌心還纏繞著少許黑氣,以淌血的孔洞為中心,被詛咒侵蝕的血管像黑絲般散布在她的左手上,猶如糾纏不清的蛛網紋身。
因為負傷與劇痛,她只能將不聽使喚的左手握起,那把短劍早就掉到一旁了,艾絲特的右手雖然也遍布勒痕與血口,但至少不會妨礙偷盜時抓握的動作。
白眼圈黑烏鴉落在艾絲特的頭頂,毫不客氣地抓緊她銀色的頭髮,沙啞的聲音裡帶著笑意:「好弱啊你,剛剛那撥動命運的氣勢呢?到死都不拿出來?」
「消耗太大了,我倒是想」
艾絲特一邊深呼吸,一邊繼續警惕地盯著對面眼睛發直,身體不動彈的女士,緩緩往後退去。
烏鴉啄了啄她的頭頂,力道相當重:「為什麼不吃掉這裡所有人的命運?你剛才不是已經完成『共鳴』的過程了嗎?」
「那我之前所做的事情還有個屁意義!」
艾絲特的右手驟然凝結出冰霜長槍,她握住槍身,擰身借力前沖一步,狠狠地朝對面那個女人丟了出去。
一隻手從空氣中浮現,一抓一甩,那柄冰槍便摔在了地上,清脆的斷裂聲中,它無力地變成了兩段。
緊接著,那個青年也逐漸現出了身形,他頭上戴著尖頂巫師帽,身上也穿著同色的黑色古典長袍,垂在額前的捲髮和因微笑而半眯的眼睛也是同樣的顏色。
這個臉頰瘦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