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袁崇煥所部在廣渠門的作戰,面對人數並不多的建虜,表現得也不盡如人意。
歷史上記載的廣渠門大勝,實際上既不是主戰場,也是雙方損失都不大的一場小戰鬥。得出這個結論很簡單,從關寧軍前後的兵力對比就能看出來。
但面對數千建虜,關寧軍險被擊潰,袁督師險被斬首,終於是支撐下來了。可也再次是顆粒無收,也就是一顆首級也沒有斬獲。
如果廣渠門大戰關寧軍能取得一場像樣的勝利,比如斬首上百,那或許還有挽回的餘地。
但這場尷尬的勝利,或許就成為點燃皇帝心中所有不滿和猜疑的導火索。
而在城頭觀戰的京師臣民也看到了關寧軍的德行,更可謂是「物議籍籍」,輿論對袁崇煥更加不利。
在此戰中,關寧軍明明占有兵力優勢,卻打不過建虜,偏偏自身傷亡還不大,難免讓人覺得關寧軍是在和建虜演戲。
而這些臣民更加堅信袁督師與建虜私通,故意引建虜兵薄京師。在袁崇煥被千刀萬剮時,或許也正是這些人最積極熱情地買袁督師的肉吃。
崇禎輕撫著額頭,心煩意亂,為明天的召見勤王諸將而煞費苦心。
對於袁崇煥的猜疑,已經掩飾不住,王承恩深知朕心,卻不敢輕易上前勸說。
不管怎樣,在建虜兵臨城下的時候,處置袁崇煥都是不適宜的。畢竟,關寧軍還是城外勤王軍中,兵力最多的部隊。
「袁崇煥堅請入城,朕心疑之,堅不允許。」崇禎突然抬起頭,對著最信任的太監王承恩說道。
王承恩趕忙躬身道:「皇爺英明。勤王外軍不入京,這是祖宗留下的規矩。滿桂英勇血戰,只余殘部,皇爺破例,乃是皇恩浩蕩,仁心體恤。」
因為滿桂所部損失慘重,崇禎特意允許其率殘部進入德勝門的瓮城休息整頓。
袁崇煥也提出了入城休整的請求,並援引滿桂的例子。為何他能入城,我就入不得?
但崇禎已經生出了猜疑之心,豈敢放關寧軍進城?
即便此時,袁崇煥可能還未覺察到皇帝內心的變化,還以為皇帝會象以前那樣信重他。
可惜,就在京城這外,袁崇煥和他率領的關寧軍,也沒能用實際表現扭轉輿論的不利,繼續得到皇帝的支持和信任。
既然皇帝開了口,王承恩也適時地勸諫道:「皇爺,明日召見勤王諸將,還當鼓勵嘉勉,以期早日趕走建虜。」
崇禎抬頭看了王承恩一眼,思索半晌,沉聲道:「朕自有道理,會以大局為重。」
王承恩暗自鬆了口氣,再次躬身,「皇爺英明。」
崇禎心中初定,思維又恢復了正常,想起一事,說道:「庶吉士劉之綸、金聲向朝廷推薦義僧申甫,言其精通兵法,更精火攻,可破建虜。朕欲便殿召見,細察之。」
王承恩說道:「民間或有奇人,皇爺謹慎,先察後用,明君所不及。」
崇禎難得地笑了笑,擺了擺手,說道:「建虜孤軍深入,朕要調集大明各路人馬,使其匹馬難還,方彰我大明國威。」
到了這個時候,崇禎還沒有對雙方的戰力,以及形勢,有清醒的認識。
當然,作為皇帝,他自然希望能給予建虜重創,甚至是將建虜全殲於京畿地區。
為了達到了這個目的,明軍的傷亡他是不太在乎的。哪怕五比一、十比一的代價,崇禎也肯定願意付出。
在他想來,就算十比一,幹掉萬把建虜,或是將建虜打到潰敗,也是值得的,能讓他出一口心中的惡氣。
如果真的能象崇禎想的那般容易,從某方面來說,也確實值得。建虜在遭到重創後,至少不會再入關劫掠,因為代價太大。
可惜,戰爭不是如此簡單的數字遊戲,也不是光看兵力對比,就能確定勝敗的。
………………
波浪被尖銳的船頭劈開,帆張得滿滿,船隻已經是最大的速度,可方正化卻心急火燎,恨不得插翅飛到京城。
作為監軍太監,可郭大靖的出兵卻欺瞞了他。
此時,方正化已經明白之前的什麼兵臨三岔口、伺機收復蓋州衛等等,都是在騙他。
這肯定是蓄謀已久的行動,就憑數萬人馬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跨海遠征,方正化便知道這不是準備了一天兩天,可能是數月的時間。
「公公。」蔣寶和看著方正化沉著臉,在旁小心翼翼地勸慰道:「郭大靖率軍勤王,以寡敵眾,兵凶戰危,應該是擔心公公的安全,才……」
方正化白了蔣寶和一眼,讓這傢伙閉上了嘴巴,垂下頭。
勤王是好事,是忠君愛國,是心憂君父。
可方正化得到的通報,卻是勤王大軍遇風浪偏航,漂來漂去,最後勉強在秦皇島和老龍頭附近靠岸停泊。
因此變故,郭大靖只能臨機而變,率軍登陸,殺奔遵化,堵截建虜後路,使其匹馬不得出關。
藉口,十有八九又在欺瞞自己。勤王不去京城解圍,那叫什麼勤王?
儘管方正化也懂點軍事,知道去搶遵化,再以逸待勞迎戰建虜,是東江軍最有利的戰術打法。
但有皇帝在呢,什麼有利的考慮都應該拋在腦後,去保護皇帝的安全才是壓倒一切的任務。
「京營有數萬人馬,再加上各路勤王大軍,足以保京師無虞。」方正化望著遠處的海面,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對別人,喃喃地說道。
蔣寶和與沈宗貴對視了一眼,這回換成沈宗貴開口接話,「公公所言極是。區區兩萬多的建虜,豈能撼動神京?」
方正化似乎得到了些安慰,輕輕地嘆了口氣,說道:「東江軍僻處海外,卻是忠君愛國,千里赴援,足堪嘉勵。」
方正化想明白了,不管毛文龍和郭大靖如何欺瞞,他向朝廷和皇帝卻是不能直說揭露的。
非但不能說穿,還要幫東江軍盡力掩飾,使東江軍抄襲建虜後路,變得合情合理,勢在必然。
道理很簡單,方正化已經意識到自己如果不這麼做,就是在給朝廷和東江軍製造矛盾和隔閡。
在京畿戰亂、京師被攻的危急時刻,方正化覺得自己為東江軍說話,是在顧全大局,能夠儘快取得這場大戰的勝利,解皇爺之憂。
同時,方正化也有自己的私心,那就是不能把自己牽扯進去。
你痛訴東江軍的種種欺瞞,豈不是在說自己無能?如果東江軍真的取得了大勝,那豈不是有自己的功勞?
權衡之下,方正化做出這樣的決定,也就不意外。其實,這也是郭大靖和毛文龍所預料到的。
「公公。」艦長被招呼過來,躬身施禮。
方正化沉聲問道:「還有多長時間能達天津?」
艦長抬頭看了看船帆,說道:「照現在的速度,最多兩三天便能到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