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羊里。

    一間陰暗的密室之中，三柱青煙裊裊向上。

    「姑婆，你不是說試探一下不會出事的嗎？」

    馬氏一臉惶惶不安的與一位黑衣老嫗道。

    「都說好了的！」

    「哎嘿嘿，小憐兒，姑婆我又何曾騙過你？」老嫗手持一柄骨杖嘶啞著聲音道：「我也不過是想你在韓家過得更順心一些。」

    「可、可他是我丈夫的弟弟啊！」馬氏的臉上閃過了掙扎：「你不是說要試探一下，看他是否是神啟之人，可不是要害他性命啊！」

    老嫗的臉上閃過一絲隱晦的不快：「別忘了我們身上流淌的是中山國的血，小憐兒你不會真的接受了中原的禮教吧？」

    馬氏聞言連連搖頭，說道：「姑婆，我們已經回不去了，中山國的皇族都被趙人殺光了，你我也不過是一個小部落的酋巫後人而已……」

    「哼，難道你要背棄『伊莫那岐羅』的信仰？」老嫗的眼中閃過一絲陰毒：「背棄我們一族供奉千年的神明嗎！」

    「呼……」馬氏吐出一口氣道：「姑婆，我們遷居中原都近百年了，早就已經知道『祂』是什麼了？祂是中原人口中不入正祀的邪神，祂是以絕望和恐怖為資糧的惡神，祂是我們部落乃至家族的不幸啊！」

    聽見如此瀆神之語，老嫗抬起手中骨杖。

    可惜，身軀衰老，體力消退，再加上祭祀變少，神靈顯聖的賜予變少，她已經不是那個年輕的部族女祭祀了，此時的她就是一個蜷縮在密室中垂垂老朽的老嫗。

    若非多年積攢下來的權威，她早已無力挑動兩里械鬥。

    「咳咳咳……」

    老嫗不停的咳嗽。

    惹得馬氏一陣心疼，上前拍了拍後背，道：「姑婆你就靜心安享晚年吧！」

    「不，你聽我說。」老嫗止住了對方動作：「神力聯繫越來越弱了，我必須要挑動械鬥，以血祭獻祭我神，與祂保持著微弱聯繫，我已經能感覺出來了，祂正在做著最後的嘗試，若是祂這一次成功了，便能一躍封神列名！」

    馬氏冷笑著搖頭道：「那又能如何呢，引來鐵鷹銳士？伊莫那岐羅應該是六品神位吧？中山國連趙國的無當飛騎都打不過，又如何能打得過滅了秦國的鐵鷹銳士呢？他能投射下來的神力能與那些古神相比？西秦背後有那些鍊氣士，也有西華帝君這位大神！」

    「不，這次不一樣！」老嫗固執的搖頭道：「西華帝君靠著西秦統一六國，而躍升三品神位引發了波瀾，其他六國的仙根世家早已忍耐夠了，我已經得到『伊莫那歧羅』的新的神啟，淮陽離下一次紛亂的日子不會遠了。」

    「可是，韓家……」

    馬氏猶豫了一下，也想起了夫君。

    「韓家！我本來猜測是他們家的……」老嫗認真的說道：「神啟朦朦朧朧，但是祂很確信，下一次的晉升契機，正對應著韓家祠的位置！」

    「呼，你讓我嫁到了韓家，恐怕早有這般打算了吧？」馬氏語氣低沉道：「整個韓家祠以宗族法內外隔絕，十年內唯有我夫君之父乃是一位人傑！」

    「不錯，我有些懷疑，你的那位公爹，遊歷在外時候，得到了什麼奇遇！」

    老嫗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精光：「才能讓祂覺得自己的晉升之機就在韓家祠，這幾個月你小叔韓信的變化不正是佐證嗎？」

    馬氏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掙扎，又說道：「不過，伱有可能看走眼了，近來幾個月時間內，有變化的不止韓信一人。」

    「哦？還有誰！」

    「在韓家祠賣肉的小姓鄭屠！」

    馬氏似乎在一邊回憶一邊說道：「自從被熊羆撞傷了之後，他便一直在村中暗暗養傷，但我發現他暗中變化極大……」

    「鄭屠有什麼變化？」老嫗追問道：「比韓信變化還大？」

    「他似乎一下穩重了起來，而且似乎還通曉文字了！」馬氏回憶著鄭屠的變化道：「就好像是鄉野傳聞中的『宿慧覺醒』、『仙人轉世』一般，我甚至隱隱覺得鄭屠可能已經步入修行之路了……」

    「什麼？」

    老嫗不由驚呼一聲。

    修行之路的門檻極高，哪怕二人乃中山遺族，也只有老嫗半腳踏入，而因為老嫗一直占著這祭祀之位，馬氏壓根就從來沒和邪神溝通過，在嫁人之後徹底淪落為農婦之流了。

    沒有享受過好處，卻要讓她來奉獻。

    馬氏早就不想幹了！

    「踏上了修行之路？」老嫗臉上滿是貪婪和掙扎：「看來我可能是搞錯了，難道真的是鄭屠嗎？」

    馬氏有些好不生氣的說道：「韓信雖然變化極大，但也是有跡可循的，劍法是可以頓悟的，心智是可以進化的，計謀是可以學習的，勇氣是可以鍛煉的。可鄭屠的修行之路，卻又是從哪來的呢？」

    「是啊，修行之路的艱難不亞於登天！」老嫗臉上閃過了光彩：「普通豪強武學是一條斷頭路，而祀神之道和神仙綁在一起，若是沒辦法大規模血祭的話，我也沒辦法擴大祭祀名額，若是你我兼修了其他的道途，也不是不能儘快踏入那一重天。」

    馬氏嘆了一口氣後，說道：「那我們還試探我小叔子韓信嗎？」

    老嫗沉默了一下，搖頭道：「算了，不過我還是有些好奇，這韓信為何沒有死在『夜叉驚魂咒』下，難道真的如傳聞一般得到了天人點撥？這個天人該不會就是韓家祠的鄭屠吧？」

    ……

    溧水亭內。

    楚巫，嫂子，邪神！

    一個個令人頭疼的信息，在韓信的腦中一一閃過。

    「算了，惹不起，躲不起嗎？」

    韓信決定最近苟在溧水亭中不出去了。

    至少明面上，西秦官府是最強者，公門之中好修行便是有這般好處，多了一層公門人的背景後讓人算計他時也多了許多顧慮。

    左丘丈八這般的豪俠強者，也不敢直接在亭內殺韓信。

    殺韓信一介小吏很簡單，但打西秦的臉卻很嚴重。

    縮在亭中的韓信底氣很足，每日和亭長劉季演武喝酒。

    時不時，左丘丈八也會踏月而來，與韓信說一說各地的遊俠鬥爭，兩人一番打鬥下來竟然關係不錯。

    上一次的『慵懶龜湯』後勁太大，左丘丈八現在還那一副慵懶的模樣，全然不復以前那般鋒芒畢露了。

    就在韓信以為麻煩事都被避開時，縣城內一道詔令讓亭中三人進城。

    「這淮陽城，我韓信還是第一次進……」